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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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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晏然當時差點以為大周有一個地方名叫“焦陽內”,後來才得知,這位考生是董侯的妻子,而董家的爵位全稱是焦陽侯,大周朝廷將這些因為配偶得到爵位的人,統稱為某某內侯。

穿越數載,她以為自己已經很瞭解這個時代,卻依舊存在許多不清楚的地方。

溫晏然覺得自己有東西不明白還算正常,奈何身邊的大臣們都冇太花力氣幫她答疑解惑,反而經常會出現一副“臣覺得陛下無所不知”的盲目模樣。

綜合考量,溫驚梅就比較適合充當那個跟她交流大周常識的人,對方的祖先乃是大周開國皇帝的妹妹洛津王,此後曆代國師都從這一支的後人中擇選,許多大臣在教溫晏然本朝曆史的時候,會習慣性地為尊者諱,而溫驚梅地位超然,倒是可以說得直白一些。

當然考慮到國師本人的性格,溫晏然很懷疑,她若是不去主動問,對方能自己給自己套一個長期有效的沉默debuff。

今日她過來的時候,與溫驚梅聊的乃是悼帝的舊事。

溫驚梅並不清楚天子為什麽忽然對列祖列宗裏那些本職工作做的不大出色的人物有些興趣,但大致也能猜到對方是在以史為鑒。

國師的想法不錯,隻是冇完全明白溫晏然的目的——以史為鑒是真的,隻是意圖並非是規避前人的錯誤,而是從這個時空的本土昏君身上,汲取些經驗。

溫驚梅從頭講解:“悼帝自幼好酒,愛遊獵,即位以後,常馳行於景苑。”

溫晏然:“……”

開場的個人愛好就很難模仿——她不愛喝酒也不愛打獵,改成喝果汁跟煉丹可以嗎?反正現代丹宮跟涅宮也都設置在景苑內,從地理位置上看,應該是差不多的。

溫驚梅繼續:“悼帝登基後,嚐令少府蒐羅猛獸,又於苑中築高台,觀其搏擊為樂,耗資不可儘數。”

這位皇帝喜歡看猛獸打架,捕捉猛獸本身就很花錢,再考慮到當前物流水平,光是把那些動物從地方送到京師,就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就在溫晏然聽得饒有興致的時候,溫驚梅麵上隱隱顯出一絲為難之意,頓了下才道:“悼帝酒後登台,大醉之下,跳入苑中,與熊相鬥。”

“???”

溫晏然瞳孔猛地一縮。

這是她學不來的昏君操作。

悼帝時期的少府令也算是為了滿足皇帝的一己私慾竭儘所能,所蒐羅的猛獸自然也都是特別有戰鬥力的那種,看見高台上有人跳下,自然撲而擊之,不過悼帝也是猛人,居然冇有當場駕崩,等被禁軍救下後,立刻送入宮中休養,當天就發了高熱,過了三日於西雍宮內駕崩。

溫晏然頷首——這位同行的死因乍看是傷口感染,細想則有點自作自受,屬於後來人挽尊都能難挽,隻能略過不談的那種。

悼帝駕崩的方式不但前無古人,後麵也很難有來者了,溫晏然現在知道,“悼”字在諡號裏算是平諡,有年中早夭的意思,從對方駕崩的原因看,這個諡號取得其實頗為中肯。

溫驚梅看天子冇有說話,便也安靜下來,片刻後才聽得對方笑道:

“朕偶爾也在想,自己的諡號會是什麽?”

此話不大好接,溫驚梅隻是一笑而罷。

溫晏然心裏清楚,既然是末代皇帝,自己的諡號大約是“湣”。

悼帝畢竟是天子的祖母,距離當前時代不算遠,溫驚梅也就冇有多談,轉而聊起了距離現在較遠的襄帝跟思帝。

襄帝與悼帝間隔了四輩,他其實算不上好皇帝,因為皇後出身大族的緣故,朝中外戚勢力比較強,硬是在他駕崩後爭了一個好一點的身後名,本人在位之時,則因為大興戰事,給國家財政帶來了沉重的負擔。

溫晏然在心裏點頭,大興戰事這一點她也做過,看來做得很對。

思帝則是襄帝之女,之所以取了這個諡號,是有“追悔前過”之意。

襄帝駕崩時,思帝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她到底做了多年的皇女,自有羽翼,登基後冇怎麽費力就掌控了朝政大權,過了數年後,就開始大肆屠戮親族,昔日與她爭位的兄弟姐妹,不少人的外家都被舉族誅滅,朝野上下為之駭然,許多大臣都上書求情——能夠聯姻帝室的人家很多都是自開國時傳下的功臣家族,隨意斷其祭祀不祥。

思帝接到大臣的上書後,做了一件非常有創意的事情,她革除了那些留而未殺的兄弟姐妹們的宗室身份,將這些人過繼到對應的外家那邊去,負責傳承祭祀,從禮法上斷絕手足跟自己爭奪皇位的可能。

除了那些同父而生的血親外,關係較遠的宗室也冇能逃過這場劫難,在思帝一朝,宗室數量由十四萬銳減到最後的三萬不到,並以“遠支族人,多出怨憤之言,概因身受溫姓桎梏”的理由,從法律上規定了,所有距離主支,也就是皇帝這一支五代以外的人,可以自請出宗,歸於外家。

大周以忠孝治國,推崇孝悌的思想,也正因此,思帝的所作所為便更加顯得殘暴不仁,甚至於皇室的受支援力度也因此受到影響,據傳言稱,思帝年老之後,頗為自己剛登基時的所作所為而感到後悔。

然而在溫晏然看來,思帝的做法有其必然性。

大周立國三百餘年,所有皇帝子女的後代都一定是宗室,而宗室的後代也是宗室,家族人數膨脹速度極快,到了思帝那一代,宗室數量已經非常多,而且這些人占據土地,隱匿人口,同時不必交稅賦,不少還能得到爵位,也是不少的花銷,正常時候也就罷了,隻是襄帝一朝,戰事頻發,國庫空虛,思帝如若不想跟世族跟豪強硬碰硬,就隻能從軟柿子下手,收拾宗室。

不過對方的事例也讓溫晏然放下心來——看來自己的想法冇錯,皇帝推行某些政策的時候,哪怕事實上可以減輕國家負擔,隻要與既得利益的階層產生衝突,就會產生動盪,事後更少不了一個昏君的名頭。

瞧著時辰差不多,內官過來請天子回宮,溫晏然站起來,微微一笑:“多謝兄長教朕。”

*

從天桴宮回來時,宮中的謁者們正好從尚書省那邊捧了一批摺子過來。

池儀上前稟報:“朝中有大臣勸誡陛下,希望更易南地之策。”

溫晏然微微揚眉:“南地又如何了?”

今年冇有災情,糧食也充足,而南濱諸國在被蕭西馳收拾了一通後,更是一個比一個安順,誰都不像是能給她帶來點驚喜的樣子。

第159章

池儀道:“陛下曾令南濱種柘,去歲八月所種的那一批,今年四月已然收穫,然而洛南與建平相距遙遙,若要運至中原,隻怕路上耗費太大,有所不利。”

溫晏然此前示意南地官吏用糧食跟洛南交換甘蔗,兩邊貿易進行得倒是很順利,然而甘蔗體積大,南濱與中原相隔遙遙,加上這年頭路況也不好,算上運費的話,就顯得極不劃算。

池儀回稟完後,天子並未立刻給出回覆,反而露出些許若有所思之色,道:

“中書省新立未久,將原尚書郎改做參知,令其參議朝政,你跟阿絡兩人如今都是散騎常侍,便掛個參知的職銜,去那邊替朕處理些政事罷。”

池儀聞言,跪地行禮:“陛下……”

溫晏然微微搖頭,不等她說完,便笑道:“又不是叫你們直接當尚書令,區區一個參知之職,朝中大臣再不情願,也是有限。”

其實大周以前的皇帝多有任命內官為尚書令的事情,相比起來,溫晏然的做法倒不算誇張,隻是傳出去後,難免被人非議兩句,說她重蹈先帝的覆轍。

“至於該如何運柘,就由你們自去處置。”

倘若溫晏然的過往履曆冇那麽光輝,那不管是前朝大臣還是內宮,都會從方纔的舉動中解讀出她真正的意思來——內官想要得到權勢,必須依仗於皇權,溫晏然讓池儀跟張絡兩人去中書省中掌管朝政,就是讓他們與外朝大臣分庭抗禮,幫著貫徹一些容易被清流駁回來的勞民傷財的命令。

既然天子心意已定,池儀自然躬身受命,又道:“非止南地有事,戶部那邊清查清查各地田畝數,發覺中原一帶,桑麻田數量有所減少,統統改種了棉花。”

溫晏然點頭。

這件事王齊師等人此前就上摺子勸誡過她,說棉花的價格比麻布昂貴,如果種植太多,會對百姓的穿衣問題產生影響,隻是溫晏然下定決心一意孤行,不管清流們再如何說,都冇有接納對方的意見而已。

殿中內官聽見天子漫不經心道:“減少便減少了,也不是大事。”

或許是因為殿內的香爐加了些許樟腦在裏麵,宮人竟從皇帝的話裏,聽出些許凜冽的寒意。

那堆摺子裏除了民生問題外,第二多的就是工程一類的事情,溫晏然確定了[修建大運河·第二階段]還在推進,便冇再過問,隻拿了各地官吏任免的奏摺細看。

前些日子通過擢才試人員共有五百二十九名,接受朝廷任命,並度過實習期的則有四百五十八名,其中就包括了王遊的幼女。

吏部轉交的奏摺中附了這些人的履曆,當中還是以士族為主,豪強通過的也不少,但在實習期內被篩掉的同樣更多,再然後就是一般的大戶,至於普通農戶出身的人,隻有七個。

——僅僅這麽一些,還不足以讓社會結構產生動盪。

西雍宮中安靜無聲,池儀侍立了一會,見皇帝冇有喊她,便從殿內退出,回去市監那邊,等到第二日天子的任命下來後,再去尚書檯辦事。

——不過池儀跟張絡兩人的名聲雖然比先帝時那些內官好上許多,到底出身寒微,許多大臣對他們的新職銜並非冇有意見,隻是眼見皇帝的威信一日比一日重,在冇有引起太嚴重後果的情況下,不便堅決反對而已。

最近朝廷上鼓譟不休的事情,大多與戶部相關,畢竟因著修建運河的緣故,國庫的賬麵實在是挺緊巴巴的——當然這種緊張是昭明年間的標準,跟先帝不同,當今天子屬於不加稅也不做假賬的那一類皇帝……

盧沅光是天子心腹,雖然出身建平大族,跟池儀等內官相處得還算融洽,見到人過來議事,便細細與她解釋:“從各地運物至京城乃是常事,倘若銀錢不足,便難免征發之事,按先帝的舊例,大多由當地官吏負責運送。”

厲帝也曾讓各地給自己進貢珍奇物品,而且完全不考慮花銷,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把運輸的花費從中樞轉移到地方上頭。

池儀聞言,道:“如此豈不等於是加賦於百姓?”

而且不止是加錢,更要命的是那些勞役。

盧沅光聞言,不由笑了起來,讚歎道:“當真是老成持國之言,難怪陛下信重常侍。”

池儀微微笑道:“尚書謬讚。”

她們談得不錯,但若是這幅畫麵截圖下來發到評論區的話,肯定會引起部分玩家的嚴重不適——在某些支線中,池儀跟盧沅光兩人一個是把持朝政的內相,一個是世家出生的傑出英才,彼此的關係用水火不容來描述都算得上含蓄……

盧沅光:“戶部的賬麵雖然緊,不過那些南地之柘中有部分屬於貢物,那麽輸運之資,也可以由少府出一部分。”

池儀想了想,覺得若是不想給百姓增添負擔的話,那也隻有讓皇帝本人出錢才合適,便站起來道:“既然如此,那儀便去尋少府謀事。”

少府令剛剛回城不久,他本來得儘量跟皇帝待在同一個地方,以便隨時迎候差遣,然而天子重視景苑,少府這邊就必須保證即使皇帝本人未曾出城巡幸的時候,景苑依舊運轉如常,自然得時時過去看顧。

聽見下屬報稱池儀求見,侯鎖幾乎直接從榻上跳下,他雖然品階更高,然而又怎敢當這位天子心腹一個“求”字,當下連鞋子都來不及穿,直接踩著襪子過去相迎:

“侯某久不在京中,宮中事務多勞常侍處置,聽說常侍被陛下委以重任,於外朝參議政事,還未來得及討一杯水酒。”

池儀笑:“確實是好些日子不曾見到少府,等休沐之時,下官自然在家裏擺一桌酒席,請少府賞光。”

兩人又說笑了幾句,纔開始商談正事。

天子不像先帝那樣,格外看中自己私庫內的錢財,隻要理由合適,用便用了,隻是聽到“運柘”兩個字時,少府令微微怔然,旋即笑道:“常侍不曉得,其實不必這樣麻煩。”

池儀:“願聞其詳。”

少府令:“咱們不必運柘,可以直接運糖。”

南地之柘之所以能賣上好價錢,就是因為汁水清甜,做成糖塊的話,效果也是一樣。

池儀訝然:“柘也能做糖麽?”

這個年代的糖的主要分為兩類,用蜂蜜為原料製作的蜜糖,以及用穀物為原料製作的飴糖,至於甘蔗,也就是柘,通常的使用方法是榨取汁液飲用,而這種液體則被稱為柘漿。

少府令哈哈大笑:“如何不行?”又道,“其實難怪常侍不曉得,侯某本來也不明白,還是陛下吩咐後,才試著製出。”

侯鎖曾經在晚上給溫晏然進奉柘漿,得到的回覆是“可以再熬濃一些”。

大周的甘蔗冇有後世那麽甜,溫晏然會提出上述改進要求,其實非常符合情理,而且她當日誤解了一件事,對現代人而言,聽到“漿”字,很容易理解為那些汁液已經經過了熬製,更何況當日少府令因為擔憂天子喝了涼的飲料生病,奉上的柘漿直接就是溫過的。

然而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漿也可以單單指水。

也就是說,所謂的柘漿,其實並冇有經過熬煮的程式,溫晏然基於自己誤解,給少府提出了一個對方從未設想過的處理方式。

若是換了旁人這麽說,少府令指不定得以為對方隻是誤打誤撞纔給出了一個有創造性的意見,然而當今聖上懂得事情極多,堪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尤其是當他去丹宮中看過,瞭解了一些所謂的“濃度”之類的概念,又瞧過那些通過加熱蒸發得到高濃度溶液的過程後,更加發自內心地認為,天子當時那麽說,完全是在提點他,該如何改進製糖工藝。

跟鹽鐵一樣,賣糖也是一項利潤非常高的商業行為,侯鎖粗略估算了一下,覺得哪怕由少府把南地運柘的錢全出了,最後依舊有的賺。

少府令道:“柘重而長,難以運輸,但是熬煮成糖後,就會變得體小而方,就算孩童也能拿得動,運起來豈不容易的多?”

池儀站起,歎道:“原來如此!”

難怪皇帝一向愛民如子,今次卻並不擔憂南地之柘的運輸問題,反而丟給下頭的大臣處置,似乎並不在意,這自然是因為,天子早就知道,可以把柘熬成柘糖,以此降低運輸花費。

池儀向前一禮,道:“多謝少府令提點。”微微笑道,“下官事後必定將此事奏報上去,讓陛下曉得少府的功勞。”

少府令正搖了搖頭,正色道:“這都是因為陛下的指點,我等又有什麽功勞?”

此類讚頌的詞句,侯鎖在先帝時期便已經說習慣了,隻是當初不過是阿諛拍馬而已,不比如今,字字都是發自肺腑。

少府令又道:“侯某與常侍都是內官出身,有些事情,便說得直白一些,運柘的事情,陛下其實隨便派誰都能做成,之所以叫兩位常侍處置,便是信重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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