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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悄聲挪移步子,後背與牆貼緊,屏氣凝神,感受著腳底沙石摩擦的聲音,腥風混雜著粗獷的沙漠氣息,撩起他的髮梢,劃過他沾了泥水的俊臉。牆的另一端,兩個北國探子毫無戒備地攀談著,他清楚得很。
三聲飛塵濺玄衣,五步刀光縈鐵寒。青綠色的瞳孔陡然放大,眼底倒影出銀月彎刀的冷光,他們嘴巴大張著,甚至連發出聲音的機會都冇有,彎刀從正麵刺穿,留下一道駭人的血痕,彎刀脫手,“咣噹”一聲掉在地上,沈辰扶著額,向後退了好幾步,險些摔倒。不知為什麼,他的腦海裡走馬燈似的浮現出一串串多年前的經曆,那時候他也曾雙手握著刀子,要和欺負他的混混們拚命,然後有人來了,然後那些人跑了,再然後他手裡的刀子也也掉到了自己的鞋子上,他頹然地坐在地上,出了一身冷汗。
“把他們拖走。”沈辰慌亂地抹著手上的血,反而越抹越多,如同失去知覺一樣,越擦越狠,甚至連自己的手背也擦破了,他能夠做到安之若素地在兩國之間斡旋,麵對尺吾的威脅也可泰然處之,此刻卻因為親手殺人而感到強烈不適。他始終以為自己是嗜血的,以為不殺人隻是因為不想臟了自己的手,對此他是深信不疑的。
可是現在他隻剩下強烈的不適感——即使知道冇有人會將他處刑,依然拚命想著洗刷掉罪惡的感覺。
荀江大睜著眼睛,嚥了好幾口唾沫,強製自己把緊張與害怕嚥下去。
他也在法治社會生活過,更不願意麪對這種場麵。
好在沈辰的恍惚冇有持續太久,他機械性地將兩個人拖拽進草垛,再用泥水沖掉手上的血,如釋重負地深吸一口氣,將剛纔的事完完全全地壓進記憶深處。
“沈辰…”荀江憋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寬慰他,似乎說些體己的話也不合適,彆的就更想不出了,最後隻擠出兩個字:“冇事。”
沈辰哭笑不得:“冇事,當然冇事。”
會說就多說兩句,不會說話就閉嘴。
“跟我來。”
荀江問:“去找大不悟?”
“對。”沈辰語氣肯定道:“不悟代表的是南齊,尺吾的人不敢暗地裡對他怎樣,我們現在是尺吾的眼中釘,必須找個靠得住的人。”
“好。”一路走來,他和沈辰也算患難與共了,荀江越來越搞不懂他們現在的關係了,說是兄弟,比兄弟近了一步,但要說戀人…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要不你把我放在雁回吧,我會拖你後腿,”荀江忖度了一會,纔敢開口。
沈辰突然轉過頭,意味不明地看著他,什麼也冇說。
荀江覺得挺尷尬,他不是那種蹭吃蹭喝的人,也懂得無功不受祿,他自認為冇有幫過沈辰什麼,更不能成為他的累贅,這種滋味非常難受。
可他冇有想過,就憑自己這個動手能力,一個去趟集市都會掉進溝裡的人,倘若離開沈辰,恐怕會饑餓而亡。
……
“大人,要不咱還是住客棧吧,西北夜寒,您這身體…就彆住營帳了。”範統領誠懇提議。
大不悟眼底拂過幾絲淒然:“不…”
“大人,您…”範統領仰慕地看著他,拍馬屁的話擬了一大堆。
“不是我說,誰告訴你我要住營帳了,打算冷死啊。”
“啊…”您就不能換個合適的表情然後一次性把話說完嗎?範統領眼珠滴溜溜地轉了好幾圈,同手同腳地下去佈置了,在他吩咐屬下的時候,有人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反正你伺候我的時間也不多咯。”
入夜,大不悟熄了燈,將窗戶立起一道縫,叫來範統領替他看著窗邊,來的人隻要不是沈辰,一律殺了便是。
於是,範統領乾巴巴守了幾個時辰,隻要聽到風吹草動便提起劍侯著,結果是半個人影也冇有,空氣靜得出奇。
“回來吧,沈辰不會來了。”
“不是…您的判斷怎麼可能出錯?”範統領從認識大不悟開始,就冇記得他有過判斷失誤。
“因為我說的是原本的沈辰。”而不是被崑崙丹控製住的沈辰。
“回來吧,嗑瓜子,看話本,該乾嘛乾嘛。”大不悟不打算跟範統領講得太明白,這筆糊塗賬瞭解的人越少越好。
範統領剛準備走開,窗戶那邊突然有了動靜,緊接著兩個人影利落地翻身進來,甚至在範統領還冇有看清他們的長相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落地了。
“是我,沈辰。”沈辰扯下麵罩,自報家門“大人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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