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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新，笙笙，老太太叫你們下去呢。”
木製的門被輕敲了兩下，隨即被輕輕推開，透過那不大的縫隙看到坐在書桌前的兩人，管家太太不由得輕輕皺起了眉頭。
“你們兩個怎麼還冇換好衣服？知新，今天是你爸爸的大日子，你可不許搗亂。”
溫知新冷哼一聲，並不買賬，譏諷道：“我倒是想看看哪家的這麼倒黴，又掉進他的坑裡去了。”
聽到女管家的話，鹿笙握著畫筆的手一頓，收斂起落在畫紙上的目光，乖巧回頭，勉強拉扯出了一抹淡笑，不動聲色道:“崔姨，溫叔叔又簽成什麼新項目了嗎？”
“什麼項目啊，是你快要有嬸嬸啦。”說起這事，女管家一慣嚴肅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欣慰笑意，深知溫知新那彆扭的脾氣，她隻將希望都寄托在鹿笙身上:“笙笙啊，你溫叔叔最疼你，等會兒換了衣服就先下來，陪李小姐吃會兒點心，彆忘了幫他多說幾句好話啊。”
“嗯。”鹿笙應聲，不置可否，轉頭看向自己畫紙上冇有五官的輪廓，微微垂下了眸子。
門重新被關上，一旁的男孩冷哼出聲，還在變聲期的少年音有些莫名的刺耳:“鹿笙，你是不是傻，讓你去討好老頭子的女朋友，你還真去啊，他們也配！”
“還不是女朋友。”鹿笙咬唇，到底還是冇能咬住那弱弱的一聲辯駁。
聽到她的話，溫知新一愣，似乎聽出了她的不悅，語氣卻是溫和了些:“都帶回家來見家長了，遲早的事，不過你也不用去討好那些亂八七糟的人，到時候要是真的有了溫太太，你就跟我回老宅這邊住，冇人敢委屈你。”
聞言，鹿笙捏著畫筆的指尖微微泛白，有些侷促地起身:“我先回房間去換衣服。”
回到房間，鹿笙看著那被鋪展在床上的夢幻到有些幼稚的高定粉色公主裙煩躁的彆開眼，目光略過梳妝檯，那同樣粉嫩幼稚的蝴蝶結髮飾更是刺得她眼睛生疼，鼻子也不由得一酸。
拿起枕邊的日曆，望著那被圈起的日期，她細嫩的指尖黯然地撫摸過中間的每一個日期，清淩淩的眸子裡盪漾開了一抹期待。
就差十天，她就也是個成年人了。
門又一次被敲響，鹿笙連忙將日曆放回原位，應聲道:“崔姨，我馬上就好。”
飛快地換好衣服，鹿笙提著裙襬踩著女管家準備的白色高跟鞋踏出了房門，鞋子的跟又高又細，她有些不大適應，走著走著連忙扶住了一旁的牆壁。
鞋子很漂亮，可卻並不合腳，尖銳的鞋尖卻擠得腳趾很疼，因為鞋跟太細的緣故，隻站著便覺得腳腕又酸又痛，鹿笙看著這雙被精挑細選出的鞋子，閉了閉眼，努力維持著高雅的儀態，扶著樓梯扶手，咬牙走了下去。
客廳裡，璀璨的水晶燈折射著絢麗的光芒，落在一塵不染的白色地磚上，亮得有些晃眼。
桌上的英式紅茶冒著熱氣，裹挾著香甜的草莓味，彌散在了午後的陽光裡。
鹿笙優雅地走向坐在落地窗邊的兩人，乖巧問好，少女昳麗純然，未施粉黛的容顏被陽光親吻，鍍上了一層柔軟的光暈。
原本在和李秋然交談的溫老夫人停住話頭，看著鹿笙露出了一抹滿意而慈愛的笑容:“笙笙，快坐吧！”
李秋然順著老太太的目光將視線落在眼前一身粉嫩的女孩身上，看著她身上粉嫩的昂貴高定衣裙，神色一凝:“溫伯母，這位是……”
“這是笙笙。”溫老太太拉了鹿笙的手，頗有幾分自豪的向她介紹起來:“她爸爸你應該聽說過，鹿鳴，這些年他一直忙著在海外修覆文物，他太太也在國外巡演，顧不上孩子，乾脆就把笙笙送過來和我家知新作伴了。”
聞言，李秋然溫和一笑:“啊，我知道了，這位應該就是葉姐姐常提起的女兒吧，還真是和媽媽一樣漂亮。”
鹿笙淺淺莞爾，並不插話，安靜的充當著背景板，隻那張精緻的小臉不笑時清冷出塵，掛了幾分笑意便瞬間穠麗了起來，一雙淺琉璃色的瞳孔尤其漂亮，彷彿會說話一般，靈動而驚豔。
雖然恨不得那個礙眼的女人立刻滾出家門，可看到端坐在窗邊端莊得讓人覺得壓抑的鹿笙，溫知新連忙下了樓，生生插進了這一邊女士們的下午茶裡。
“奶奶，阿姨。”溫知新有些隨意的問了好，扯了凳子出來在鹿笙身旁坐下，還不等溫老太太開口趕他，便自顧自的給自己倒好了茶，悠哉的將手搭在了鹿笙的椅背上。
“鹿笙，你多大了，怎麼還穿得這麼幼稚啊！”溫知新挑剔著開口，眼中卻冇有半點嫌棄的意思，直盯著鹿笙那粉白的小臉移不開眼。
鹿笙瞥了他一眼，輕哼一聲，顧忌著有客人在，到底是冇有開口。
知他和鹿笙青梅竹馬鬨習慣了，溫老太太縱容一笑，遞了餐具給他：“吃你的東西，把你的嘴堵上！”
“秋然啊，來，我先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知新，是我的孫子，今年十五了，兩個孩子青梅竹馬，從小就是笑笑鬨鬨的，冇一天消停，你多包涵。”溫老太太解釋道。
李秋然看著溫知新，笑容淡了幾分:“知新，溫故而知新，這名字取得真巧。”
聞言，溫知新目光驟然冷了下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冷懨的目光刺得李秋然頗有幾分芒刺在背之感。
溫家是一城首富不假，溫故也的的確確是青年才俊，可才三十三就有了一個十五歲的私生子，再有幾年溫知新就能進溫氏，以後溫氏的家產落在誰手裡還真未嘗可知。這樣想著，李秋然原本的熱切也有些冷了下來。
鹿笙默默取了一塊溫知新喜歡的草莓蛋糕放在溫知新的盤中，微不可見的悄然翹起了唇角。
“確實。”老太太輕踢了一下溫知新的腳尖，生怕他毀了自己辛苦籌謀的這次相親，連忙解釋道:“知新這孩子不愛說話，但可比他爸爸孝順，知道我們兩個老的寂寞，就總來陪我們。”
一句一句，都是話裡有話。
鹿笙小心抬起目光，觀察著李秋然的神色，心下滿是忐忑。
果不其然，得了老太太的承諾，李秋然身上那一點點抗拒儘數散去，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用餘光看向了樓上書房的位置。
老太太聞絃歌而知雅意，會心一笑，用力握了握鹿笙的手:“笙笙，你上去一趟，問問你溫叔叔吃不吃點心。”
鹿笙不自覺的將手指蜷縮進了掌心，用力握緊，雖然心裡千萬個不願意，卻還是提步上了樓。
一步一頓慢吞吞地挪到書房門前，鹿笙正要敲門，便聽到溫老爺子驟然提高的音調:“溫故，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爸，你們騙我回來相親，你們不覺得這荒唐又過分嗎？”
男人聲音低沉清朗，分明是心平氣和的音調，卻莫名帶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威勢十足。
“你馬上就三十四了，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們帶一個兒媳婦回來？”
“冇有兒媳婦也不耽誤您抱孫子。”
“胡話！溫故，我和你媽是希望你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你當我們在意的真的是什麼孫子嗎？我們在意的是你的孩子，是你！當初你……遇到那種事，接受不了，我們理解，所以孩子我們幫你養了，你對知新心懷芥蒂，我們也冇有逼你，可等有一天我們走了，你怎麼辦，誰還能關心你，照顧你啊？”
“我不用彆人照顧。”
“你現在不用，那你老了，病了呢？”
“我有錢，可以雇人。”
“要是你冇錢了呢？”
“我不會冇錢。”
“溫故，彆和我抬杠！”
“爸，你覺得你們給我選的人就會真心在乎我嗎，他們在乎的也不過是溫家的錢，指望他們，我倒不如指望鹿笙那個小丫頭。”
“笙笙隻是你師兄的女兒，不是你的，你倒是想，可指得上嗎？”
“總比旁人靠得住。”
“溫故！！！”
聽到老爺子提高了聲調，鹿笙心下一驚，生怕父子倆真的吵起來，連忙伸手敲門，還不等老爺子開口便輕輕推開門探出一個小腦袋，似乎被嚇到了一般糯聲道:“爺爺，您和溫叔叔談完了嗎，奶奶問溫叔叔要不要下樓去吃點心。”
老爺子一口氣哽住，可聽著小姑娘甜軟的聲音，卻也再不好發作，隻能狠狠瞪了溫故一眼:“下去！你媽費心安排的，不論如何今天給我圓下去。”
溫故回頭看著那向著自己狡黠眨眼的小姑娘，原本崩平的唇角微微上翹，勾勒出了一個微妙的弧度。
這小丫頭，還真是機靈。
看出了兩人之間的小把戲，老爺子無奈的暗自歎息了一聲：“溫故，你好自為之吧。”
溫故不置可否，徑直轉身出門，幾乎撞上了門邊彎腰揉著腳腕的鹿笙。
“怎麼了？”
一聲低沉的男音從頭頂傳來，鹿笙下意識的站直了身子，卻正撞在了他的胸口，她輕揉著被撞痛的額頭，將微微發燙的緋紅小臉悄悄壓進陰影裡，抬眼露出了一抹乖巧甜笑:“溫叔叔，我冇事。”
溫故上下打量著眼前冒冒失失穿著公主裙的小姑娘，不自覺的柔了眉眼。
目光落在她那跟高到有些刁鑽的高跟鞋上，看著她雪白腳踝上被鞋帶磨得有些泛紅的肌膚，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頭:“怎麼穿了這個，不喜歡我給你選的鞋子嗎？”
鹿笙垂下眼眸，細密濃黑的睫毛微微顫抖，咬唇道:“那個阿姨很漂亮，我不想給你丟人。”
溫故眉頭擰得更緊：“她怎麼樣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們，鹿笙咀嚼著這個詞，悄悄勾了勾唇。
見她不住地揉著腳腕，溫故忙伸手扶住了她，眼中閃過些許歉疚:“先去那邊坐一下，正好你爸爸讓我給你帶回來的東西裡有一雙訂製的手工小羊皮鞋子，我先去拿給你，等明天……我讓人來家裡，再多給你添置些東西。”
聞言，鹿笙精準捕捉到了其中的資訊，目光一亮:“溫叔叔，你這次去意大利見到我爸爸了嗎？”
“嗯，他那邊工作快結束了，應該很快就要回來了。”說起這個，溫故也替她高興，幽深的眸子裡泛起了淡淡波瀾:“笙笙，你媽媽的世界巡演也快結束了，以後應該就都能陪在你身邊了。”
鹿笙清澈的眸子瞬間被喜悅漾滿，可想到他們回來就意味著自己要回到自己家裡，遠離眼前這個人，原本一家團聚的喜悅瞬間被不安沖淡。
她不能離開他，也不能把他讓給任何人。
“溫叔叔，你會跟樓下那個阿姨在一起嗎？”她忽然問道。
溫故微愣了一下，輕搖了搖頭:“不會。”
“那其他的阿姨呢？”鹿笙繼續追問道。
溫故有些驚詫於她為什麼會這樣問，可想到她小小年紀就被托付給自己，和自己相依為命，這突然就要被安排個“後媽”，擔心也是正常的，他溫和一笑，眉眼又柔了幾分：“我冇打算和誰在一起，就算在一起，我也還是你的溫叔叔。”
鹿笙扶在他手臂上的小手握得越發的緊，她揚起小臉麵對著他，聲音微頓，認真道:“我靠得住的。”
“什麼？”溫故一時冇有反應過來。
鹿笙抿唇，又重複了一次:“溫叔叔，我比那些阿姨更可靠，你不和他們在一起，以後也可以指望我的。”
溫故失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小孩子家家的，你能照顧好自己我就謝天謝地了，剛剛那是說給我爸聽的，你怎麼還真當回事了，叔叔老了也能安頓好自己。”
“溫叔叔，我……”
鹿笙還來不及開口，逐漸靠近的腳步聲便打斷了她那危險的念頭。
“鹿笙，你快點，崔姨剛做了你最喜歡的桃花酥！”
鹿笙咽回了那些不合時宜的話，對上溫故詢問的目光，隻能遮掩著嬌憨一笑:“我餓了，既然溫叔叔你不喜歡阿姨，那能不能和她少聊一會兒，我們早點吃飯。”
溫故忍俊不禁，輕輕點頭，配合道:“確實應該早點吃飯，可彆耽誤了你長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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