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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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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鬼鬼祟祟地出了門。

之所以說“鬼鬼祟祟”,其實隻是我一個人緊張的東張西望。

我從小隻要一緊張,就會左看右看,一刻也不歇著。

這樣自然也就忘記了注意腳底下的路。

剛一出門,旁邊一股大力拽了我一把。

緊接著二堂哥無語地說道:“你怎麼不看路,差一點就踩進火盆裡了”。

我這纔看見家門口居然放著一個燒紙用的火盆,裡麵正燃著一簇火,紙錢燒了一半。

如果不是二堂哥拉了我一把,我一隻腳已經在火盆裡了。

我趕忙雙手合十,對著火盆拜了拜。

“有怪莫怪,我不是故意的”。

拜完才抬眼去看大路,但眼前的景象讓我心臟一顫,一股冷意自尾椎骨爬上來。

“謔,今天好像不是十月初一吧?”,我問。這一巷子裡,家家戶戶門前都擺了一個火盆,有的已經燒完,隻剩一堆灰燼;有的燒的正旺,火焰有半米來高;在我印象裡,這種晚上大規模的燒紙隻有在十月初一日寒衣節這天纔會有。

大堂哥說:“韓曉哥前天去世,村子裡的習俗,要家家戶戶每晚都要燒紙,連著燒五天,直到他下葬”。

我一直跟著爸媽在杭州,很少在村子裡待,所以對村裡有些事是一點也不知道。

於是,我又問:“這是有什麼講究嗎?”

“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從我能記事時起,村裡但凡有人去世,全村人都會燒紙,我聽我爸說他小時候就有這個習慣了,大概是為了寄托對亡者的哀思”。

大半夜的,火盆燒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神神鬼鬼的事,但在聽大堂哥說完後,我突然鼻子一酸,眼睛澀澀的,一股莫名的情愫在心裡頭升起。

再看向那些火盆時,冇了先前的冷意,心底裡流過一股暖流。

我又十分鄭重的對著這一排的火盆拜了三拜,默默在心裡說了幾句祈願的話。

大堂哥帶著我們三個往巷子更深處走去。

爺爺家是這個巷子裡最後一家,左邊是有鄰居的,再往右就冇有了,而是一個大約三米高的筆直土壁,村裡人把這個叫“土鹼”。

我原本以為他會帶著我們往外走出巷子,卻冇想到是反著走。

明明前麵冇路了。

“咱們不能走大路,走大路就一定會碰上爺爺他們,到時候肯定走不了了。我帶你們走條捷徑”,大堂哥說。他拽了拽手裡草編的梯子,三兩下爬了上去。

原來土鹼上垂下來一條枯草做的梯子,白天愣是冇發現,這會兒拿手電一照,看的分外清楚。

“這個牢不牢靠,萬一爬到半路斷了怎麼辦?”。

這根梯子有小手臂粗,大致是用麥稈跟玉米杆編的,中間還夾雜了彆的東西粘合,看上去粗壯結實。但是要承擔我們四個人身體的重量,我還是很擔心。

二堂哥翻了個白眼,說:

“咱們家在土鹼上麵有二畝蘋果園,走大路要繞好遠的路,這草梯子是我爸做來抄近路用的,拉兩頭大黃牛都冇事,你就彆瞎操心了”。

我倆說話的當口,大堂哥跟表妹已經快爬了一半。

二堂哥見狀直接把手電筒咬在了嘴裡,也爬上了梯子。

我等他爬了差不多半個身位後,才拽著草繩跟在了後麵。

草繩編的很紮手,攀了兩節後,我手心就有些握不住了,隻好停下來吹吹。

冇成想,頭頂上方一股泰山壓頂的大力摜在了我腦袋上,在那一瞬間,我反應極快的緊緊拽著繩子,草繩順勢蕩了蕩,但很快就穩了下來。

“嗚,臥槽,薑寰你信不信我能讓你屁股開花”。

二堂哥抬了抬坐在我腦袋上的屁股,回過頭來看我。

“對不住,手滑,抓空了”。

我:……

我:“要不你也讓我坐一下”。

被人一屁股坐腦袋上這種奇恥大辱的遭遇實在讓我意難平,心裡頭怎麼著也不是滋味。

我去拽二堂哥的腳,被他躲開了。

“薑堂,你來真的,彆彆,再說了,中午你還畫我熊貓眼了,充其量咱倆算扯平了”,二堂哥又一次躲開我的手。

“那能一樣,你下來,體會一下泰山壓頂的感覺”。

我越想越覺得虧,非要找回場子不可。

於是,原本已經穩下來的草梯又開始左右晃起來了。

大堂哥見我們倆這麼久還冇爬上去,在上麵輕聲叫道:

“彆鬨了,你們快點上來”。

我隻得暫時休戰,等待以後找著機會在報這“一腚之仇”。

爬上土鹼之後,視野一下子開闊了許多。

今晚的月光很亮,把整個黑夜照的宛如白晝。

土鹼之上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再遠處是巍峨高大的將軍山立在天儘頭。

一條蜿蜒曲折的路迤邐蔓延的爬向山裡。

我長長吐了一口氣,把這幾天壓在胸口的濁氣吐乾淨了。

表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哥,咱們村子裡真的很美”。

也不知道她叫的是哪個哥,我心情很好的輕輕嗯了一聲。

像是天上的銀河落在地上,把原野變成了倒掛的蒼穹,生出了一條前往神山的朝聖之路。

在冷風裡站了一會,大堂哥把我們聚到一起。

“我大致說一下路線,一會萬一要是走散了,你們也好找路”。

四個人蹲到地上圍成一個圈,大堂哥撿了根樹枝,說:

“這是咱家的位置”,他用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圈用來代表家。“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往東是大路的方向,大概五百米左右到第一個十字路口,爺爺就在這兒;在這個十字路口往右一拐,在往前繼續走十分鐘,就到了劉順叔的家,他家門前有棵大槐樹,堂堂你爸就在這兒”,大堂哥說完,拿樹枝畫了一個更小的圈兒,在旁邊標記了個2。

“沿著這個巷子繼續走,一直走出村子的時候是第三個點,我爸……”。

“等下,哥,你確定二叔在這個位置?”。我指著代表村子邊緣的那個圈問他。

“確定,我今天問過的,有什麼問題嗎?”。

我想了想,總覺得哪裡不對,腦子裡一閃而過的一個念頭,卻怎麼也抓不住。

是什麼?

是什麼呢?

到底是什麼?

哎呀,我這個腦子。

“好像哪裡不對?很怪,可我就是說不上來”。

“能有什麼不對,草姑婆安排好的,你想多了吧”,二堂哥嘖了一聲,挖苦我說:“年紀輕輕的,就愛東想西想,小心長白頭髮,將來找不到媳婦”。

他嘲諷完還不忘手賤的摸一把我的後腦勺。

女人的臉,男人的頭,最忌諱被彆人碰。

一天之內,二堂哥接連兩次觸碰我的底線,我憤怒的情緒快要壓不住了。

索性也不忍了,狠人都是直接動手的。

我狠狠甩了他一掌,這一掌正好打在他小臂上,幾乎用儘了我那個年紀該有的最大的力氣。

“嗷,臥槽,薑堂,我手斷了”。二堂哥捂著手臂不停的揉捏。

“嘿嘿,你倆越看越像是一對”,表妹以手掩麵,做嬌羞狀。“這會功夫,我已經給你們量身打造好了一套劇本,骨科兄弟,相愛相殺,虐戀情深,哎呀,越想越帶感”。

2013年的時候,BL風還冇有像現在這樣在少男少女間廣為流傳,但坊間已開始暗地裡生根發芽,表妹不知道什麼時候喜歡上了這種文風。

聞言,我與二堂哥相視一眼,雙雙先吐為敬。

“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擦了擦嘴,幽怨地對錶妹說。

“彆鬨了,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情扯皮”,大堂哥訓道。

我們三個趕緊停止了插科打諢,正經了神色,聽大堂哥講。

“這條線是當時草姑婆畫出來的,五爺爺守在這兒,也就是薑宇哥被髮現出事的地方”。大堂哥在路儘頭畫了一麵旗子。

“接下來,我來說咱們要走的這條偏路,還是以家裡為起點,不過方向是反的,往西的這條大路是進山的路,今晚咱們不進山。跟這條路垂直九十度,也就是往南的方向還有一條小路,一直往前走,走到路儘頭分叉路口,選擇你左手邊的路,一直朝前走就到了”。

“聽起來也不怎麼複雜嗎?”我看著表哥畫在地上的地圖說。

“是不怎麼複雜,有麻煩的是咱們走的這條路雖說是抄了近道,但是這個位置是村子的公墓”,大堂哥指著地圖上的一處說。“也就是說,要避開爺爺他們神不知鬼不覺的到薑宇哥出事的地方,咱們中途要穿過一片墳地”,大堂哥神情凝重的說道。

我們四個不約而同的沉默了。

半夜過墳地,這意味著什麼?

光是想就覺得作的一手好死。

半響,二堂哥輕聲問:“能不能不從這個方向走,從這開始,斜刺裡直穿過去,就可以避開公墓”。

“這一片全是參天的槐樹地,晚上走進去很容易丟失方向的”。

墓地跟密林,很難說得清晚上走哪個更危險一些。

我盯著大堂哥畫在地上的圖看了一會兒,越看越覺得這副圖像一種動物,於是,我問他;“哥,你發現冇,如果把爺爺他們的路線跟咱們要走的路線連起來,你看像不像動物的嘴”。

“還真是”。表妹也驚呼一聲。

“這有什麼奇怪的。風水上不是講究“龍脈”,凡有山的地方,據說就有“龍脈”。咱們村子三麵環山,如果真的有龍脈,咱們這也該有三條了。我小時候就聽村子裡爺爺奶奶說,這一片地從上空看地形就是一條蟄伏的龍,薑宇哥出事的地方恰好在龍嘴處,所以,那個地方也被村裡人叫“龍口””。

二堂哥輕哧了一聲,給我們科普。

大堂哥拍了拍手,從地上站起來,對我們說:

“好了,前路生死未卜,你們三個現在反悔還來的急”。

我看了二堂哥跟表妹一眼,見他倆摩拳擦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躍躍欲試的樣子,我在心裡給自己加油鼓勁一番後,攥了攥拳頭。

“決不反悔,誰反悔誰孫子”。

這條路兩邊栽滿了樹。

年頭不算久,大概長的隻有碗來粗。

冬天裡樹葉子都掉光了。抬頭往上看去,全是枯枝兒糾纏在一起形成一個拱形,把整條路圍在中間。

像這樣的鄉間小路,村子裡有很多。

我們四個人幾乎並排走也不顯得擁擠。

從剛纔跟著大堂哥走進來開始,我的精神狀態就有些亢奮。

也說不上來究竟在興奮些什麼,回頭想想大抵是那個年紀的“中二病”犯了,頗為自信的覺得我們這一趟就像熱血動漫的主角一樣,即將開啟一段神秘刺激的拯救地球的冒險之旅。

至於未來會遇見什麼?會不會被團滅?

這些問題完全不用擔心,因為主角團是永遠不會被打倒的。

我美滋滋的在腦子裡胡亂想著。

直到一陣吹在身上的夜風才把我神遊的思維給拉了回來。

我們已經走出去很遠。

大堂哥走在最左邊,往右依次是二堂哥、我和表妹。

四束光在前路無規則的晃著,月亮不知什麼時候鑽進了雲層裡,周圍一下子暗了許多,除了腳底下的路,路兩邊都是密不透風的林子。

我們四個人又沉默的走了一會兒,這條路還冇走到頭。

我忍不住問了一句:“還有多久?”。

“估摸著應該到岔路口了”。大堂哥把手電筒往前麵伸了伸,光束所到之處依然是筆直的一條往前的路。

“奇怪了?路變長了,還是咱們剛纔錯過了”。

“順著路再往前走走,興許冇走到呢”二堂哥說。

我看了眼旁邊的表妹,見她帶著帽子,整張臉都埋進了帽子裡,不吭聲的默默跟在邊上,我下意識地拉了她的袖子。

接下來,我們又往前走了差不多半小時,還冇見到大堂哥說得那個往左的岔路,唯一的變化是周圍不再是黑梭梭的密林,而是一片一片的小麥地。

路也變得不再像先前那麼寬闊,越走越窄。

我們四個隻好一字兒排開,這次大堂哥打頭陣,表妹排第二,然後是我,二堂哥斷後。

走到這兒,大堂哥似乎是意識到不對勁兒。

他停下來,藉著手電光四處掃了掃。

“怎麼跟我記憶裡的不一樣”,說著他撓了撓頭,看了一眼二堂哥,問他

“你還記得嗎?”。

二堂哥搖搖頭,說:“我也好幾年冇在村子裡待過了”。

二堂哥自上了初中之後,就一直跟著三嬸住在西安,除了逢年過節回老家看望爺爺、奶奶,也很少在老家待。

“興許這一片規劃變了,這幾年村子裡變化挺大的,鋪路搭橋,添了很多建築”。

“彆的地方格局興許會變,這一條路應該不會,我以前聽奶奶說過,當年村子裡公墓選址的時候,特意請了一位風水大師,這條路就是那位大師點出來的通往祖墳的路,這些年村裡人祭祖,都走這,去年,熊阿婆死的時候,她的孫子小熊三跪九叩的從這一路拜到公墓的,怎麼可能一年就變了”。

我心裡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預感,正打算說些什麼?

一直沉默的表妹突然開口說:“哥,你們看那是什麼?”她把手電筒舉過頭頂,光束照到了更遠一些。

在那一束光之下,照出兩三個聳起的土包跟一個石碑。

“臥槽,神他媽嚇人”。

我拽住二堂哥的胳膊,越抓越緊,彷彿這樣才能把我一下子跳到嗓子眼的心臟給按回去。

“薑…薑堂,你個膽小鬼”。二堂哥哆哆嗦嗦的把我的手從他胳膊上捋了下去。“不就是墳嗎,有什麼怕的,又不是冇見過”。他邊說邊往旁邊挪步,這條路的寬度僅容許一個人經過,我眼睜睜看著二堂哥腳底一滑,大半個身子就要倒向路旁的麥地。

我一把扯住二堂哥的袖子,把他拉了回來。

“到底誰是膽小鬼,嘻嘻”。

他站穩後,轉了轉脖子上掛著的蒜,從背後抽出一截桃樹枝。

“不怕,不怕,我有裝備”。揮舞著手裡風桃枝,比劃了兩下,嘴裡唸唸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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